俞大猷瞧着他那暗自得意的表情,料想仆人未经他的允许授意,绝不敢狂妄至此【娴墨:必然会如是想,徐三想不到这,反觉可乐,是真没谱。古田闹这么厉害,正指望俞戚二将平叛,皇上都要敬老将军三分,徐阶就算不敬也正要用人家,这时候挑事可合适?可知三哥不但心里没谱,肚里连草也没塞,草包都算不上,竟是空皮囊。】。显然徐家这是还记着胡少保的旧账,无事便想生非,得闲就来揪自己的胡子。当下大笑道:“俞某自然不是什么真龙,不过自觉着还够个一撇一捺!总也比那些当面摇尾、背后咬人的劣狗强得多啦!”
徐阶当年曲意事严嵩、收拾胡宗宪,都是阳里面和,阴中用计,这“当面摇尾、背后咬人”八字,谁又听不明白?徐三公子的脸色登时便有些发紫,把戚继光看得心里一提,登时肺翻气紧,手脚有些哆嗦。
此时程连安却在旁边笑了起来,小手插袖在腹前一揣,踱近说道:“老将军乃国之柱石,跟个没眼色的狗下人置的什么气呀?想当年诸葛丞相号称‘伏龙’,刘皇叔也没因此嫌忌不是?下人、下人,便是下贱之人,下贱之人,能有什么高见哪?这厮不懂礼貌,三公子回去自会好好管教,老将军可莫要因此气伤了身子、坏了两家的情分呀。”
他这话刻意把狗的骂名转到了朱情身上,也给了徐三公子台阶,本来引导得极为得体。常思豪一听却知要糟,正要说话,朱情却已先笑起来道:“呵呵呵,你这小太监懂得什么?老将军这是在骂徐阁老呢!”
程连安面色一冷,又忽转了笑容,揣手向徐三公子躬身道:“三公子,今儿是我的不是了,怪我在干爹冯公公膝下跟的日子短,没学会该怎么说话,您看这……”【娴墨:小程已是极客气。否则该说:我没学会该怎么说“人”话。】
堂上堂下多少双眼睛盯着,徐瑛也有些挂不住劲,回头道:“这堂上哪有你两个说话的份儿?还不给我滚出去!”
朱情低首躬身道:“是。”和江晚转身向外走,刚绕过小山和丹巴桑顿的身子,忽地戟指如剑,直向椅上的俞大猷颈间刺去!
俞大猷从学于名剑李良钦,又在战场历练了几十年,反应极其迅速,而且由于刚才的冲撞,本身就对这个以小犯上的仆随加了注意。听见风声就知不好,左臂扬起一格——磕不动,护腕铆钉反将自己硌得生疼,立刻明白是遇上了武林的高手——赶忙一矬身滑入了桌底,扬手一推,“哗啦啦”杯盘瓷响,将桌面顶掀起来直向朱、江二人砸去!
那桌面乃是黄杨木所制,厚达四寸,极其圆阔,重逾四五百斤,这一被掀起来呼呼带风,真如飞起面墙相仿。
就听“喀喳”一声,桌面四分五裂,一掌穿出,早被朱情击破。
“动手!”
他不顾身上沾满菜汤,大喝一声,起腿向俞大猷便踢!【娴墨:喊动手,却起脚,试思是何用心?尽是小趣处。】
江晚未闻其声,也早将两掌一分,直向戚继光攻去。
这几下突如其来,在场许多人还没反应过来,已经打成了个乱马人花,众官员名流文士惊得目突手颤,筷子哗拉拉掉了一地。程连安极是乖觉,早早闪在一边。
俞大猷将桌子掀飞时用力甚猛,重心移在前足,身形稍具踉跄之形,就见朱情劈桌起腿那一脚已到胸前,只觉其动作之快,真如惊沙入面!
他已知这一招难以避开,双掌前合,想抓拧朱情的小腿,可是十指刚一触到对方,立刻被一股螺旋抖劲弹开,眼见这一脚就要踢中心窝,忽然感觉领子一紧,身子左偏急速倒飞,同时一剑生华自右肋后侧部指来,直刺那贼仆的前胫!
俞大猷在向后跌去的刹那间惊直了眼睛,心想:“好快的剑!”
朱情一缩腿避过“十里光阴”【娴墨:剑名光阴,光阴能不快乎!】,百忙中冲常思豪的方向虚略投去愤怒而失望的一瞥,与此同时,四大档头已然由两翼包抄攻到!
曹吕曾康四人一见朱情动手,脚下便已启动,不过是因站在郭书荣华的背后而略慢一拍而已。
间不容发,朱情左臂一棚架住曹向飞的鹰爪,右臂下挡,格住康怀的剑指,缩回的腿向左摆踢,控住与吕凉的间距,“呯——”地一声,腹间中了曾仕权的一掌。顿时“扑”地一口血雾喷出,身子倒飞而起,直跌向天井花园!
江晚指掌如飞,眼瞧已将戚继光抓在手中,忽见朱情跌出,惊喝道:“怎样了?”
话尤未了,四大档头同时攻至!
这四人拉出一个都与他势均力敌,甚至尤有过之,何况是四人齐出,配合无间?
他急切间双臂抡开,“啪啪”接住两招,胸口、肋窝各中了一拳一指!
众人听得骨裂声响,惊得身上的肉都不由自主地跳了一跳,只见他将口中血向曹向飞“扑”地一喷,借拳指之力身子后退打个了旋儿,“哧拉”一声,将自己衣衫撕裂,手中“啪”地打开火摺,嘶声喝道:“住手!”
只见他衣衫裂处,绑着两捆采石崩山用的红皮火药!
其中一捆的中央已被拳劲击瘪,凹陷了下去。四大档头一见,身子立刻一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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