靳夫人应当就是这样的人。
将钱家一个商户里里外外操持得紧紧有条,又不让身在其中的钱父和钱家三个孩子觉得舒服,又让钱家在商家的气息里多了几分世家贵族的内涵在其中。
就似一个平衡。
若嫁来钱家的姑娘是商家出身,则可能让钱家多了几分商家气息;若嫁来钱家的姑娘是世家出身,则又可能让钱家更多些世家的约束和拘谨。
无论是哪一条,都可能将钱家家中现有的平衡打破。
那面对商家出身的姑娘,靳夫人可能便会严谨苛责些;面对世家出身的姑娘,靳夫人则会让她多体恤些……
可白苏墨不同。
白苏墨是苍月国公府的小姐,还是国公爷唯一的亲孙女。
这样的身份,即使是在苍月国中,婚事都是倍受瞩目的,有国公爷这层关系在,便是白苏墨嫁入宫中,也多是旁人看她的颜色,更勿说旁的世家,她能嫁到家中,能巴结讨好,供着都来不及,哪能给她脸色看?
再退一万步,苍月在周遭诸国当中,又一直都被奉为天.朝.上.国,苍月国公府的地位,在燕韩和长风等国眼中自然不言而喻……
白苏墨是国公爷的孙女,靳夫人是该严谨苛责,还是该提醒多体恤,都实为不妥。
甚至靳夫人本身,许是都不好干涉白苏墨的事情,又哪里谈得上约束?
再加上白苏墨同钱誉的婚事,本就钱家高攀。
为了让国公爷答应这门婚事,靳老将军也好,钱父也好,靳夫人也好,也都是在国公爷和梅老太太面前夸下海口,要好好照顾白苏墨的,不让白苏墨在钱家受委屈的。
国公爷前脚才刚离开燕韩京中,靳夫人更不好说何。
于靳夫人而言,白苏墨才是个烫手的山芋。
这些,其实梅老太太也好,白苏墨也好,甚至奉国公爷之命留下来的齐润也好,都心知肚明。
这家中,真正难做的该是靳夫人。
这也是梅老太太侧面提点白苏墨的缘故。
越是如此,越应当谨慎。
人与人之间的相处,尚且有新鲜之期,在这段时日相处融合,初初的印象便是好的,往后便不至于太难。
这些话自是梅老太太对白苏墨说起的。
但于靳夫人处,梅老太太自有一番推心置腹。
都是为人父母,也能将心比心。
梅老太太同靳夫人秉烛夜谈到后半夜,说的都是一个白发人送完黑发人,又担忧外孙女吃饱穿暖之事,字字句句,言辞恳切,说的都是她与苏墨和苏墨娘亲的,只字未言旁的,可一袭话下来,靳夫人也听得懂其中弦外之音——苏墨虽是爷爷带大的,却自小没有娇惯过,苏墨娘亲去世得早,一直同她爷爷一处,此番嫁到钱家,她是苏墨的外祖母也是欢喜的,见到钱父和靳夫人待子女这般温和亲厚,也正好可以弥补苏墨自幼缺失的亲情。
要不如何说姜还是老的辣呢?
一袭畅谈,靳夫人虽是知晓梅老太太的弦外之音,可心底更觉多了几分对苏墨的疼爱,也觉应是有责任如母亲一般待苏墨,弥补苏墨父母不在身边的憾事。
潜移默化里,她心中已对苏墨宽厚。
这宽厚便不同于苏墨是国公爷的孙女,她不得不宽厚,而是苏墨自幼失了父母,又是个招人喜欢的孩子,国公爷和梅老太太能放心将苏墨交给钱家,苏墨也愿意为了誉儿远嫁到钱家,她便觉应当宽厚待她……
故而白苏墨一直觉得这些时日的相处里,钱誉父母对她很是照顾。
尤其是靳夫人,心思从来周全。
许多她想到的,想不到的,到了靳夫人这里,都体贴细致。
而这些细致都细到平凡处,并无矫揉造作,亦非逢场作戏之举。
都说新娘子进门,家中的婆婆多少都会刁难。
可白苏墨知晓,靳夫人从未曾刁难过她,甚至待她亲厚如子女。
她父母去世得早,除却见过别家的父慈子孝,母女相依,并未曾这般同旁的‘陌生’长辈这般相处过。
但同靳夫人一处说话也好,散步也好,亦或是外出拜访,靳夫人都将她照顾得很好。
让她心中有股久违的别样的暖意。
当初她与钱誉新婚,靳夫人只说新年将至,钱家新宅那边有不少事情要料理,留在老宅不方便,便在大年初三就搬回了新宅,只是隔个三两日才来钱家老宅,同她和钱誉砰砰面,说说话,也看看老宅这里是否有要帮衬的。
旁的,一律都没有涉足和插手。
一切照着钱誉与她的喜好来,在老宅这里,仿佛她才是女主人。
也给她和钱誉留足了空间。
适当保持与子女的距离,其实才是同子女的相处之道。
靳夫人亦是为钱誉考虑。
对靳夫人,白苏墨心中其实感激。
白苏墨也是聪慧的人,哪里会去动钱家老宅早前的陈设?
便是靳夫人默许,这家中早前是何模样,眼下便也是何模样。
世上最忌讳之事,便是诸事皆理所当然。
靳夫人与她尊重。
她亦应当与靳夫人尊重。
这才是她自幼接受的教养。
靳夫人身边的周妈妈还不免意外,这……似是不像国公府的小姐。
周妈妈早前在靳府也是老人,见多了长风京中各式的贵女,不说骄横跋扈,像这样高门低嫁的,难免会一身优越感自然而然流露,不被诟病都是少见,更勿说挑不出错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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